【六朝清羽记】第一集[河图实体] 仙侠武侠
作者:弄玉&龙琁出版社:河图文化
本书讲述的是一个离奇的穿越故事。一个景气差遇上裁员的不得志小子程宗扬,和一个整天到晚都想穿越时空的好朋友段强,一起坐上了往上海的班机。两人正在机上开着穿越的玩笑,忽然机身微微一抖,像是遇到气流。倏地一道强烈的紫色雷电闪过,正看到段强惊讶的目光,接着那电光像细针一样刺在程宗扬的太阳穴上。于是,两人凭空从飞机上消失了。当两人清醒后,遇到了荒诞离奇的事,明明是秦朝的军队背景,却正攻打着半兽人。尔后就是离奇的战争和艳遇的故事……
六朝清羽记1
【第一集】内容简介
倏地一道强烈的紫色雷电闪过,正看到段强惊讶的目光,接着那电光像细针一样刺在程宗扬的太阳穴上。于是,两人凭空从飞机上消失了。当两人清醒后,遇到了荒诞离奇的事,明明是秦朝的军队背景,却正攻打着半兽人。而段强也在这一次半兽人的袭击死于非命。后来程宗扬也更了解原来,岳飞的口令是:日出东方,唯我不败……
傍晚。
程宗扬默默在街道上走着,心情一片阴霾。
怀里抱的纸箱掉在地上,里头的纸片像蝴蝶一样飞出,随即被雨水打湿,零乱地贴在路面上。
他愣了一下。然后把手插进口袋,默默走开。
一个老人出现在他身边,混浊的眼睛望着虚空,慢吞吞说:你的世界黯淡无光。
你的世界黯淡无光。
程宗扬伸出手,像一个无助的溺水者,试图抓紧一根不存在的稻草。然而只有手中空虚。
「宗扬……」一个声音在唤他。
那声音优美而纯净,像溪间的泉水,却带着几分惶急。
程宗扬惊醒过来,背上又湿又冷,满是冷汗。他怔了一会儿,才认出眼前这个狭小的房间。
叶紫玫拥住他,心有余悸地说:「你一直在发抖,出了好多汗。吓死我了……宗扬,你又做梦了?」
同样的梦境从他接到那份通知时就开始了。
「我们很欣赏你的能力,但是很可惜,公司目前遇到了困境,不得不……」主管不无惋惜地对他说。
这是一个可笑的悖论,自己努力工作,希望显示自己的价值,结果刚刚拿到一份还过得去的薪水,就成为公司第一批裁员的目标。相反,如果懒惰一点,拿一份比现在低一半的薪水,却可能安全无事。
但在程宗扬内心,远没有他表现得那样平静。作为一个刚刚工作三年的年轻人,程宗扬并没有太多积蓄。在失业前不久,他拿出所有积蓄作为头期款,预订了一套一年后交付的预售屋。
那套预售屋每个月的还贷已经是一个巨大的压力,他还要支付目前住房的租金,进行必要的消费。而他的收入为零。更可怕的是,谁都不知道这种局面将持续多久。
一只柔软的手掌放在他胸口,在那里温柔地按摩着。接着女友白净的脸庞移来,轻轻贴在他胸口,感受着他的心跳。
那只手掌慢慢向下移去,在他小腹轻柔地摩挲。程宗扬舒了口气,心里的郁结慢慢化开。他搂住自己的女友,在她唇瓣一吻,然后舔了舔她的唇角。
舔舐唇角的小动作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秘密,表示他想让紫玫为自己8888。以往程宗扬总要呵哄半天,叶紫玫才肯亲吻他的阳具。但自从他失业后,叶紫玫就从来没有拒绝过。
生活突然间变得面目全非,为获得一份工作,他每天投递出无数份求职信,而回答他的,只有冰冷的拒绝。在这样黯淡的日子,唯一能带给他安慰的,只有身边的美丽女友。
在大学时候,叶紫玫就是有名的校花,不仅长相甜美,气质出众,而且拥有令人羡慕的身材。相比之下,程宗扬就平凡了许多,家世也远远不及叶家。然而两个人却走到了一起,彼此相爱。
程宗扬紧紧搂着叶紫玫,彷佛一松手,她就会消失不见。这一刻,女友柔软的身体带给他无比安慰。程宗扬把所有的压抑和不快都抛在脑后,疯狂地与女友做着爱,直到把自己多余的精力全部发泄出去。
程宗扬露出一个笑容,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,「和你在一起怎么会累呢?」
程宗扬手指僵了一下。
如果是以前,程宗扬根本不会理睬这样的面试。他很清楚,那个职位并不适合自己。一成不变的朝九晚五,忙碌而无聊的工作,一天接一天地熬资历,等待晋升的机会,自己想要的东西并非如此,但现在已经没有选择。
叶紫玫看了下时间,匆忙起身,在浴室里洗过身体,然后包着浴巾出来。看到她傲人的身材,程宗扬忍不住抱住她,在她丰挺的乳房峰轻轻咬了一口。
叶紫玫换上内衣,套上透明的连裤丝袜,穿上天蓝色的空姐制服,结好领巾,然后俯下身,在他耳边说:「我今天飞上海,会在那边休息两天。」叶紫玫眼睛湿淋淋的,散发出迷人的羞色,小声说:「上次买的那套内衣,我还没有穿过,到时候你带来,我穿上和你搞。」
叶紫玫在他唇上一吻,「我走了,你再睡一会儿。」
程宗扬并不担心工作。叶紫玫的父亲叶行南,是一家制药公司的老总,人面极广,有他出面,获得这份工作并不困难。只是得到这份工作,就意味着他将成为一个小职员,慢慢地熬资历,像蚁巢中的工蚁一样,依照既定的轨道一成不变地走下去。
未出社会前,自己也曾雄心万丈,预备先存几年钱后,辞职自行创业,十几二十年后,说不定就能建立自己的企业王国。那时候的豪情壮志,这么快就要在现实之前低头了吗?自己还曾在酒后发过豪语,哪怕不择手段,也要出人头地,成就事业,如今……不择手段的决心,甚至连月底房贷的压力都承受不起……
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。
是段强,程宗扬从小的死党,一个富家公子哥,重度的小说动漫迷,对穿越类作品极度狂热。
还是九岁的时候,段强告诉他,「你知道吗?每年全世界至少有四万人没有任何原因的失踪,就好比两个人正在说话,突然之间其中一个就凭空消失了,再也找不到一点痕迹。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?」
「他们是穿越了!到了另外一个时空!」段强得意地说:「我在书上看到过,在我们这个世界之外,还有许多平行世界,当其中一个世界与我们这个世界发生联系时,就会产生穿越现象。」
「你听说过没有?有个人在路上走着,突然被一道紫色的闪电劈中,等他醒过来的时候,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古代!」
「还有一个人,乘电梯的时候,一打开电梯门,发现自己来到另外一个世界。然后他遇到一个老人,才知道自己到了魔法世界。」
幸好段强只玩了一天,因为他第二天发现,学校也有一个穿越点。
于是段强每天都要爬那个窗户。作为他的死党,程宗扬也只好每天陪着他爬。直到他们听说小胖原来是转校才放弃。
……
「宗扬,看我的三分!」
「怎么样!」
「投就投!」
两个人都笑了起来。
「你蒙个让我看看。」
「找到工作没有?」段强和他无话不谈,知道他现在失业。
「失业有什么大不了的。」段强不在乎地说:「我到现在也没有工作,不也过得好好的。」
段强耸了耸肩。他老爸的企业迟早要交给他,但看老爸的样子,至少还能干二十年,段强也就安心作个二世祖,对工作毫无兴趣。
「不行。我下午的飞机。」
「上海。有一个面试机会,我要去一趟。」
程宗扬啼笑皆非。段强是他最要好的朋友,如果面试顺利的话,以后两人见面的机会就少了。
「大概是文字翻译的校对吧。」
「我大学念的是英文,这已经算不上什么专业,毕业论文交的是古战史研究,那是个人兴趣,也用不在职场上啊!」
段强泄忿似的把球砸向篮板,然后说:「不打了!休息一会儿。」
程宗扬笑了起来。小时候他最喜欢打篮球,连哄带骗地把段强拉来一起打。
那时候他还想过长大了要当科学家,因为老师说,最值得钦佩的是科学家。
不过段强的梦想就很纯粹了。他从小的梦想就是要穿越,看看另外一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。为此他甚至参加过一期野外生存的训练营,但只待了三天就回来了。他说:「野外生存太无聊了。如果我穿越了,只要带一挺机枪就能攻克一座城市!」
「那当然!这个世界生活太没意思了。」段强眼睛突然一亮,「宗扬!我跟你一起去上海!」
「那里是北纬三十度线!金字塔、空中花园、百慕大三角……全世界最神秘的事情都发生在那一带,而且我计算过,乘飞机穿越的机率比一般情况下高出一倍,」段强兴奋地说:「说不定我会在扬子江上穿越呢。」
段强拿起篮球,大声说:「看我的穿越之球!」
离开篮球馆,程宗扬才注意到外面停着一辆崭新的保时捷卡雷拉。那是段强新买的跑车,黄色的流线型车身宁静中充满无穷动力,程宗扬不晓得要工作多少年,不吃不喝,才买得起这样的跑车,但对段强而言,这不过是今年换的新车。
「哈哈,理想的生活总是在别处!」段强说:「我恨不得穿越回去当个孤儿,也不用整天闲得无聊。走了!」
「开玩笑,我的机票还用自己去订!」
程宗扬觉得很可笑,「怎么带这么多东西?」
段强随手翻开一页,「水泥:将石灰和粘土按三比一的比例混合,加水至百分之四十,入窑烧乾,磨碎即可。简单吧。白痴都能学会。」段强拍了拍旅行袋,「有它在手,穿越到哪儿我都不怕!」
段强说:「万一穿越到水里呢?」
段强一边把旅行袋塞进头顶的行李箱,一边说:「难道你就不想穿越吗?」
段强坐下来,唉声叹气地说:「难道你连一点梦想都没有,一辈子做个小职员就满足了吗?」
段强精神一振,「简单的我就带三样东西:一本《军工制造》,从炼钢到弹药我全都要造:一份历史年表,有了它,我就是半个神仙:再加一挺重机枪——有这三件宝贝在身,我是神挡杀神,佛挡灭佛!」
段强抓了抓脑袋,「那你穿越到过去要带什么?只限三件。」
「玻璃珠?」
「哈哈,如果你穿越到西方,玻璃珠就不值钱,还不如带一根金条。」
两人在开着玩笑,忽然机身微微一抖,像是遇到气流。接着扩音器里传来机长的声音,「前方有雷暴区域正在形成。各位乘客请系好安全带。不要离开自己的座位。」
段强把脸贴在窗上,望着翻滚的云层,小声说:「使命创造命运啊……」他扭过头,「宗扬!你知道吗?也有日本学生在飞机上搞穿越的,那是一道雷电打中飞机,然后那个学生就穿越去三国了!」
正说着,一道强烈的紫色雷电闪过,彷佛一条飞旋的紫蛇透过机窗,朝程宗扬黑色的眼眸射来,程宗扬急忙扭头,正看到段强惊讶的目光,接着那道电光像细针一样刺在他右侧的太阳穴上,发出「嘶」的一声轻响。
「咦?这边的两个年轻人呢?」
【第一集】第二章
当程宗扬睁开眼睛,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茂密的草地上,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,空气中浮荡着淡淡的青草气息。
程宗扬再次睁开眼睛。正午的阳光毫不吝啬地倾泄下来,晒在皮肤上隐隐作痛。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草原,平缓的丘陵微微起伏着,彷佛大地上青绿色的波涛。四周一片寂静,没有虫鸣,也没有鸟翅掠过天际的声音。
沉寂中,一声凄厉的号角划破天地。程宗扬猛然抬起头,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,接着他眼神一下变得僵直,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。
最前面一排军士手中握着三米长的戈,戈首平出,呈微微上扬的弧形,用来勾啄敌人。后面一排军士用的是铍,顶部如同短剑,长度超过三米五。而使用最多的则是矛,他们手中的长矛高度达到七米,金属制成的矛尖在阳光下闪动着凛冽的寒光。远远望去,彷佛一片长矛组成的森林。
在方阵之后,有一位戴着板状皮冠的指挥官,他唇上留着两撇八字胡须,腰间佩着一柄长剑,一手按在剑柄上,目视前方。方阵中的军士面无表情,彷佛一群沉默的雕像。寂静中,透出肃杀和死亡的气息。
与步兵方阵对峙的,是一群高大的半兽人。程宗扬可以断定,自己决没有见过这个种族。那些半兽人有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强悍体魄,最矮小的也超过两米,数以百计的巨人聚在一起,犹如一道巍峨的山峰。
程宗扬只觉得喉咙发干。和生活在都市中的大多数现代人一样,他的视力并不好,但现在,他的目光却能够越过整个战场,将所有的细节看得清清楚楚。阳光下,甲胄鲜明的步卒方阵,野兽般凶悍的半兽人都显得如此真切,彷佛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。
段强一边爬一边四处张望,「我们堕机了吗?这是什么鬼地方?宗扬,前面还有人吗?」
段强手脚并用趴上山丘。下一瞬间,他的嘴巴猛然张开,就那样僵住了。
程宗扬咽了口吐沫,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,「秦军!」
「秦军?为什么会有秦军?」段强说着慢慢张大嘴巴,「我们……我们穿越了?」
段强脸上露出梦幻般的表情,无法确定地又问了一句,「我们穿越了?」
段强表情慢慢变得狂喜,他双手握紧拳头,兴奋地喊道:「我们穿越了!我们穿越到秦朝了!」
这支军队的装备确实是典型的秦军,可是他们的对手不是六国,也不是匈奴,甚至不是人类,而是两米多高的直立野兽,在小说电影中有个固定的称呼:半兽人!
那名高大的武士昂起头,发出一声充满仇恨的咆哮,然后举起巨大的青铜重斧,往前一挥。在他周围,数以百计的半兽人立刻咆哮而出,犹如一群发怒的野兽,冲向平原。
秦军方阵以四十人为一排,前后十二排,共有四百八十人。弩手三排,共有一百二十人,合计军力六百人。而那些半兽人的数量不下五百,以他们远远超过人类的强悍体魄,实力至少在秦军一倍以上。
戴着板状皮冠的指挥官昂首而立,他身上的甲片比方阵中的士卒更为精致,细密的方形甲片从肩部一直延伸到手背,手指稳稳握住剑柄。等半兽人冲入月牙状的平原,他缓缓拔出长剑,高举过顶,喝道:「弦!」
指挥官长剑慢慢下移,呈四十五度斜指前方,喝道:「望!」
半兽人庞大的身体在草原上奔腾,沉重的脚步声宛如惊雷,每一步落下都践起青草和草下大团大团的黄沙,毫不畏惧地迎向秦军的弩矢。
「篷」的一声,矢头制成三棱形的箭矢脱弦而出,向上划出一道弧线,然后雨点般洒向敌军。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半兽人身上顿时溅起血花。
那些半兽人勇悍之极,以往战斗中,秦军劲弩在三百米内只要命中一矢,就足以令敌军丧失战斗力。而这些半兽人的强壮却能堪比野兽,他们速度疾若奔马,秦军弩手刚齐射两轮,半兽人已经逼近到一百米的距离。
「弦!」
「灭!」
弩手们放完三轮箭雨,开始收起弩机,从方阵两侧退往后方。巨斧带着刺耳风声呼啸而至,将两名弩手拦腰截断,狠狠砍入草地。鲜血猛然喷出,溅在后面一名士卒脚上。
弩手已经全部退到方阵之后,四百八十名步卒组成的方阵以相同的速率迈步向前,就像一只浑身生满利刺的怪兽,缓缓逼近战场。
三米长的戈,三米五的铍,七米的重型长矛交错排列,不留丝毫缝隙。随着指挥官的号令,秦军士卒戈矛同时攻出,那些半兽人根本无法碰触到对手,就被狠狠撕碎。
四百八十名士卒组成的战阵宛如一人,经过无数次的训练和血腥搏杀,秦军士卒的配合默契之极。每次攻击,最前面的士卒先用弯曲的戈勾架住对手的武器,然后第二排的铍左右劈削,最后是密集而沉重的长矛。
随着指挥官的号令,方阵中各种武器潮水般击出,每一击都有数名半兽人溅血倒下。那些步卒始终不动声色,如同沉默的杀戮机器,缓慢而毫不留情地踏过敌军的尸体。
鲜血在草地上流淌,将青色的草原染得鲜红。一个又一个高大的躯体在森林般的长矛方阵前倒下。同样,秦军的士卒也不断被巨斧和木槌击中,血染黄沙。
旁边的段强也不比程宗扬好多少,眼前的杀戮几乎使他忘掉了穿越的惊喜,和程宗扬一样,他的脸色也是一片苍白。
程宗扬喉头滚动了一下,没有作声。
程宗扬唇角抽动了一下,想笑却笑不出来,这家伙整天都想着穿越,现在真的穿越了,却不敢相信。
看到他急切的样子,程宗扬生出一阵荒唐感,这个穿越迷一直都梦想着这一天,连乘飞机都带着穿越用的物品。结果真到穿越的时候,那只旅行袋却放在了飞机的行李箱里,除了随身放着的几件小东西,什么都没有带来。
在这片草原上,他看到无数人在战场上拚杀。狰狞的半兽人在屠杀人类,人类同样也在屠杀半兽人,鲜血和残缺的肢体不住飞起,到处是鲜血和死亡。更可怕的是,他居然一点都没有感到惊惧,相反,额角的疼痛却让他在不适中生出一种隐隐的兴奋……
程宗扬抬起头,「怎么了?」
程宗扬右侧太阳穴上有一个紫色的伤痕,形状如同闪电。此时正随着山丘下不住传来的濒临死呼喊,在他皮肤上隐隐闪亮,流动着诡异的光泽。
「宗扬!」段强连忙扶住他。
伴随屠杀而来的兴奋感越来越强烈,他一边呕吐,一边呼吸着充满死亡气息的空气,几乎按捺不住身体的冲动。
「没事了。」程宗扬推开段强的手臂,手指微微战栗。
马上的骑手穿着轻便的皮甲,手持弩机,腰佩长剑,鞍侧挂着一支一米五长的短矛,从两翼朝兽蛮人围去。秦军的轻骑以其快速机动,总是作为战场的终结者出现,用来拦截袭击撤退的敌军。长平之战秦军以轻骑五千将四十五万赵军断为两截,最终全歼赵军。当秦军的轻骑出现,战斗的胜负已经没有悬念。
叫声在草原上远远传开。良久,草原深处传来一声同样悲凉的回响。高大的半兽人扯下颈中的野兽颌骨,在青铜斧轮上拍得粉碎。
兽蛮武士开始突围,秦军方阵仍以自己的速率缓慢前进,并没有因为敌军的退却而放弃阵型。骑在马背上的秦军弩手分成小股,四散追逐溃散的敌军,无情地收割着生命。
一支弩矢不知从何处飞来,斜插在离两人不远草地上,矢首射入沙土,矢尾不住颤抖,上面依稀带着血迹。
程宗扬咽了口冰凉的口水,「你还想穿越吗?」
段强想说,如果穿越到另外一个地方,也许能够实现他的梦想。但没等他说完,程宗扬全身的汗毛忽然间全都竖了起来,嘶声道:「段强!」
程宗扬浑身的血液都彷佛凝固了。箭矢贯穿了段强的颈部,几乎是一瞬间就夺去了他的生命。
「看我的穿越之球!」
「我要带三件东西:一本《军工制造》,从炼钢到弹药我全都要造:一份历史年表,有了它,我就是半个神仙:再加一挺重机枪——有这三件宝贝在身,我是神挡杀神,佛挡灭佛!」
命运如此荒唐,他终于如愿穿越到另外一个世界,却只在这个世界生存了短短几十分钟。在原来的世界,他有金、有车、有女人……却宣称理想的生活在别处,生命中唯一的梦想就是穿越。当他终于梦想成真,等待他的东西却是一支穿透脖颈的利箭。
程宗扬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。
一支寒光凛冽的箭头正对着自己。那是一张巨大的长弓,弓脊足有手掌那么宽,上面包裹着坚硬的牛皮。握弓的手同样巨大,骨节暴露的手指像裸露的树根一样粗壮,上面长着野兽般的鬃毛。随着关节的用力,弓弦正缓缓拉开。
程宗扬所处的山丘本来远离战场,但随着兽蛮武士的溃败,战场不断扩大,这里也被波及。一群败退的半兽人奔上山丘,一箭射杀了段强,然后又瞄向程宗扬。
山丘下,几名骑兵奔驰而来,其中一名大汉反手拔出长剑,重重劈在箭上,然后勒住马匹。在他身旁,五名骑兵扇形散开,各自举起弩机,阻断那些兽蛮武士的退路。
山丘的坡度并不陡,地上又有厚厚的青草,程宗扬一路滚下来,除了脸上擦破一块,并没有受伤。他惊魂未定地喘着气,后背被冷汗打湿。
山丘上的兽蛮武士有十余人之多,其中一个身高几乎有程宗扬的两倍,正是那个毁掉自己兽颌的项链半兽人首领。一名武士弯下腰,从段强颈中拔出长箭,然后搭在弓上,血淋淋的箭矢对准山丘下的骑兵。
「绷」的一声,锋利的弩矢闪电般飞出,从他粗壮的手臂穿过。
对于你死我活的双方来说,这个时候,所有的语言都已经多余。山丘上的半兽人齐声咆哮,像一群野兽猛扑下来。
那大汉胡须也不知多久没刮,密密麻麻一直连到鬓角,他低吼道:「你有伤在身,不能逞强!退下!」
「这是师帅的吩咐!」那大汉一扯缰绳,将马首拉得偏到一边,然后举起短矛,在马臀上用力一刺。
赶走那名年轻人,虬髯大汉吼道:「兄弟们!拼了!」
那匹负伤的战马迳直朝程宗扬奔来,马背上的年轻骑手扯紧缰绳,一边喝道:「快滚开!」
谁知道那匹马受了惊,无法控制,铁蹄踉跄着践起零乱的青草,离程宗扬越来越近。程宗扬魂飞魄散,拼了命的躲闪,但那几只铁蹄却像认准了他一样,就在他头颈肩背周围趵踢践踏。
蹄铁擦着程宗扬的脸颊重重踏进草地,马背上的骑手站在镫上,双手扯紧的缰绳,嚼铁深深勒入马口,几乎勒出血来。
那名年轻的骑手竭力控制住马匹,至少预想的蹄铁并没有踢到程宗扬头上。程宗扬松了口气,这才注意到这名骑手的面容。
那名骑手显然对程宗扬没什么好感,他狠狠瞪了程宗扬一眼,跳下马朝同伴奔去。
做为一个平常上三楼都要乘电梯的都市人来说,武林高手完全是第六维空间的存在。程宗扬有些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表现太嚣张。
五名骑兵结成品字型的阵列,两名在前,三名在后,各自摘下短矛,盯住冲过来的兽蛮武士。正面的秦军方阵已经击溃敌军,正在清理战场。他们在大草原深处追逐了三月之久,就是要彻底清除兽蛮人对帝国西部的威胁。只要他们能阻挡片刻,援军就能赶来,斩下这名兽蛮首领的首级。
前面两名骑兵同时举起短矛,交叉架住斧柄。「铛」的一声,巨大的冲击力使两人肩膀一沉,身下的座骑也被震得退了半步。
这完全是战术配合的优势,如果单对单,一名兽蛮武士打完这五名骑兵还有剩的。但五名骑兵配合默契,两人防守,三人进攻,一举将那名兽蛮武士刺倒在地。
马背上的虬髯大汉面沉如水,他侧身一掷,短矛毒蛇般从那名武士背后狠狠刺入,将他刺死马下,然后从腰间拔出长剑。
又一名兽蛮武士暴吼着朝那名大汉冲来。虬髯大汉平持长剑,冷冷盯着对手。就在兽蛮武士冲来的同时,他身后两名骑兵突然驰出半步,两支短矛一左一右刺进那名武士的前胸,接着那大汉从马上跃起,双脚稳稳踩住兽蛮武士壮硕的肩膀,双手倒持长剑,从他背后狠狠刺入。那名兽蛮武士颓然倒地,手中的巨槌重重落在地上,溅起一片泥土。
瞬时间双方各死两人,程宗扬右侧的太阳穴也接连传来四次剧痛,最后一下分外剧烈,痛得他几乎要流下眼泪,与此同时,四股阴寒的气息也随即进入程宗扬体内。
跟随在古格尔身边的都是部族中最有名的勇士,他们咆哮上前,将剩余的三名骑兵尽数格杀,而地上的兽蛮人尸体,也多了两具。
如果不是亲眼目睹,程宗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,单靠人类的力量能够与恐怖的半兽人抗衡,并且在劣势下杀伤相当。虽然那些人类骑兵依靠的是相互间的配合,但显示出的强悍也远远超过他的想像。他心里不禁升起一股寒意,这些骑兵真的仅仅是秦军吗?
那些兽蛮人已经被鲜血和杀戮激起凶性,一名兽蛮武士举起铜轮巨斧,朝他腰间劈来。那骑手脚尖一点,身体像滑行一样避开巨斧,接着手中的长剑蓦然亮起,闪电般穿过斧影,刺在兽蛮武士腕上。
古格尔抛下已经弯曲的长矛,双手握斧,雷霆般劈在那名骑手剑上。那骑手虽然胆略过人,终究是气力不济,巨斧每次劈下,剑上的白光都弱上一分,身体更被逼得接连后退。最后「铮」的一声脆响,失去白光的长剑被巨斧从中劈断。
巨斧轰然落地,古格尔淌血的大手猛然伸出,劈手抓住年轻骑手的胸甲,然后左手握拳,狠狠打在他腹上。
明知道打不过,还要跑回来送死。程宗扬心里给了他一个评价:疯狂!
再往下看,程宗扬呼吸猛然一窒。
程宗扬不由自主又朝她脸上看去,原来真是个美女。秀美的双眉直入鬓角,眉宇间英气逼人,只是目光显得不是很友好……
很漂亮。程宗扬在心里重复一遍。虽然经过一场生死搏斗,衣甲破碎,头发散乱,模样狼狈,而且完全是素面,但容貌比起他所在的世界里,那些光彩照人的明星也毫不逊色。
杀红眼的兽蛮武士们像一群直立的野兽,缓缓朝他走来,丑陋的面孔狰狞可怖,在他们骇人的体魄面前,程宗扬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光屁股婴儿一样可怜。
这会儿,自己一个人站在一群半兽人面前,虽然心头狂跳,满脸惧色,但那些半兽人大概也分辨不出来,只会看见自己激动地双手握拳,目露精光,像极了一名奋勇救美的英雄。
程宗扬怔了百分之一秒,然后在更短的时间内摸遍全身每个口袋,像快要溺死的人拚命寻找浮木。
钥匙,如果是迷之屋那个电玩里,那把可以打开任何一道门的神奇钥匙就好了。
兽蛮武士浓重的呼吸几乎喷到程宗扬脸上。此时他们与秦军只隔了一座不高的山丘,在战场边缘游弋的秦军轻骑随时都可能出现。但对于程宗扬来说,他们都有点太远了。
「篷」的一声,程宗扬仰面摔倒。正好落在……
程宗扬摔得七昏八素,还咬破了嘴巴,一嘴的鲜血,没有留意自己正落在那个女骑手身上,压到了她断裂的肋骨。那兽蛮武士的拳风,几乎把他内脏都打得翻滚过来,胸口骨痛欲裂。
「啪!」
程宗扬这才意识到自己抓到的正是她受伤的左乳,他连忙放手。
「无耻!」
接着又是「啪!」的一记脆响。
程宗扬手忙脚乱地爬起来,忽然摸到身后一个方形的物体。
程宗扬顾不得小美女杀人般的目光,一把将背包拽到身前,拉开拉链,紧紧抓住里面的物品。瞬间,出发前在飞机上的那段交谈,在脑海中回响。
「第一件,我要带一套大百科全书。因为财富可能贬值,而知识不会。然后我要带一把瑞士军刀,功能越多越好。第三件,我会带一袋玻璃珠。」
背包里不多不少,装着三件物品:神奇橡胶制品——一打超薄型安全套:高级合成化学纤维——两套情趣内衣:现代电子科技与人体科学的完美结晶——一根电动按摩棒。
命运就是这样荒唐,想穿越的没能留下,没想过穿越的却被留在这个陌生的时空。想要的机枪、军刀一件没有,有的却是情趣内衣、安全套、按摩棒。
程宗扬看了那个要喷火的女骑手一眼,慢慢拉上背包,然后吸了口气,认命地挺起胸膛,脑里又回响起那个最近常常听到的自我质问。
这个问题之前想过多次,却始终没有一个很肯定的答案,自己反覆迟疑着,不停地想着,就是答不出来。
……如果老天让我再选一次,我一定当一个老老实实的上班族!
望着半兽人足以粉碎岩石的巨手,程宗扬已经避无可避。一股惧意从心底升起,瞬间袭遍全身。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?
就在双掌接触的刹那,那只白美的手掌拇指与中指轻扣,尾指微微翘起,掌心的空气传来一阵波动,隐约间,一只太极的图案脱掌而出,接着微微一红,瞬间就化为一团烈火。
法术!程宗扬心里蹦出这个名词。这个时空竟然还存在有传说中的法术!
受伤的女骑手已经叫了起来,「卓师叔!」
一个温和的男声缓缓道:「霜儿莫怕,我太乙真宗在此,断不会让你受半点损伤。」
说话的那人年纪最长,长髯及胸,神态从容。在他旁边,一名气宇轩昂的男子踏前一步,剑眉扬起,寒声道:「兽蛮丑类!尔等还未死绝么!」
那男子握住腰间的剑柄,凌厉的杀气陡然发出,还未出手便令人为之气夺。
「古格尔!」一名兽蛮人发出乞求地吼声。
古格尔目光从同族脸上一一扫过,然后宽阔的胸膛猛然隆起,从胸腔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吼声,他雄壮的骨骼发出一阵刺耳的「格格」声,肌肉扭曲着膨胀起来,撑碎了身上的兽皮,虬曲的长发化为浓密的鬃毛,手指生出锋利的尖爪,肩部张开,就在众人面前,化为一头雄狮。
气宇轩昂的男子一拍剑鞘,长剑脱鞘而出,带着一股狂飙卷向场中的兽蛮武士。其余的弟子也各自挺剑上前,展开攻势。
程宗扬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,这位多半和那些兽蛮人一样,只看到自己奋不顾身挡在那个叫霜儿的女骑手身前,甚至还被击飞的一幕。这是一个误会,但程宗扬并不打算解释。
此时那些太乙真宗的弟子已经迎上去,与兽蛮人战成一团。他们身法快捷,剑光如雪,还不时有形形色色的法术配合。尤其是那名长须男子,他手中的长剑光芒流转不定,招式迅捷如风,转眼就有两名半兽人溅血扑地。
剩余的兽蛮武士没有一人逃生,他们在绝对的劣势下拚死血战,最终被全部歼灭。看着那些兽蛮武士轰然倒地的巨大身影,程宗扬一边头痛欲裂,一边又隐隐地心生戚然。这些兽蛮人明知取胜无望,却没有一个人退却。也许,他们也是为了在这片草原上生存,才与人类生死相搏吧。
长须老者叹息道:「之峰,尔仍不悟么?古之真人,不知悦生,不知恶死,其死不欣,其入不距,翛然而往,翛然而来。人生百年,随大化而俱往,生时安生,死时安死,葬之北野即可,何苦迁播?」
那名老者回过首来,朝程宗扬拱了拱手,「太乙真宗蔺采泉,不知阁下尊姓大名?」
「小兄弟是一个人吗?」
「半兽人?哦,小兄弟是指这些兽蛮人吧?」
一队秦军轻骑越过山丘,看到负伤的女骑手,立刻围拥过来。
月双不高兴地皱起眉头,「教内的蔺、商、夙、卓四位教御都来了,你们赶快回去禀报。我和教御们一同回去。」
那位姓卓的美妇与女骑手低声说着话,然后责备起她来,「你旧伤未愈,实力不能完整发挥,怎么能自己偷跑出来?若不是我们恰好路过,可怎生得了!」
美妇道:「掌教真人是这样说的?」
几人互相看了一眼,蔺采泉道:「既然如此,我们先去见过掌教。」说着他扭过头,「小兄弟,你也来吧。」
程宗扬定了定神,然后说:「多谢前辈。等我先葬了同伴。」
段强的身体已经冷却。程宗扬在他身边坐下,很想吸一支烟,但他连一支火柴都没有。
段强的随身物品都被程宗扬取了出来,除了手机、钱包、钥匙,还有一只密封过的塑料包和一只装满药丸的药瓶。他略带期待地拿出手机,但一格信号都没有。
盖上沙土的一刻,程宗扬心里空落落的,像失去了什么一样,一片茫然。黄沙下,掩埋的不仅是自己的好友,还有自己的过往。从现在起,这个陌生的时空里,就剩下他一个人,面对前方未知的路途。
程宗扬用力在脸上抹了一把,然后抬起头,「走吧。」
太乙真宗众人带有马匹,由于少了三位同伴,程宗扬也分得一匹座骑。从众人的交谈中,程宗扬才知道,那名女骑手名叫月霜,她的身份乃是大汉左武军的第一军团一名帅帐亲兵。
三个月前,军团奉命出塞,清剿帝国西境的兽蛮人。兽蛮人虽然勇悍,却不是左武军的对手。经过大小十余场战斗,遭受重创的兽蛮人退入草原深处。左武军沿途追逐,双方不时爆发恶战。
至于太乙真宗众人,也不是偶然路过此地。事实上他们的目的正是左武军第一军团主帅王哲。
蔺采泉在太乙真宗地位仅次于掌教,为人却甚是和气,对程宗扬有问必答,两人一路上言谈甚欢。
夙未央年逾五十,他背着一柄形状怪异的长剑,面容削瘦而冷峻,似乎满怀心事,一路上都默不作声。
众人绕过战场,在秦军轻骑带领下一路向北。蔺采泉对程宗扬的衣着发式甚感奇怪,言叹中有意无意询问他的来历。程宗扬估计自己的真实来历说了也没人信,于是编了个很老旧的故事,说自己与同伴是远道来的商人,途中遇到劫匪,货物都丢失了。好不容易保住性命,却又遇到兽蛮人,同伴不幸遇难,只剩了他一人。
程宗扬松了口气,这才有余暇观赏周围的景色。
这里天空极蓝,空气纯净无比。不知道是能见度太高,还是视力变得更强,程宗扬发现自己的视野比以往至少超出一倍。眼前的草原并不是一马平川,视线所及,平缓的丘陵在辽阔的大地上连绵起伏,丘陵最高的也不过十余米的高度,矮的不过三米。一行人走在其中,给程宗扬的感觉就像是在青翠的大海间川行,从一个波涛走向另一个波涛。
「那是大雪山,」蔺采泉告诉他,「山间只有一个隘口,过了隘口,往东就是六朝内陆。」
「仁帝九年,六朝会于玄泽,刑白马告天,歃血为盟,约为一体。迄今已三百余年,」蔺采泉微笑道:「小兄弟不知道吗?」
受过现代文明陶冶的交际手段果然不同凡响,蔺采泉一时间也难以索解。他还没有来得及琢磨清楚,一道黄沙出现在昏黄的夕阳下,如同一支箭矢分开碧浪般的草原,滚滚而来。
一看到那名中年人,月霜就躲到队伍后面。她伤势不轻,一路上摇摇晃晃,几乎骑不了马,若不是卓云君和那个面冷心热的夙未央在旁照拂,早跌下马来。
蔺采泉拂须笑道:「数年不见,师侄又进一步,修为愈发精纯,只怕快要突破了吧。」
「好!好!好!」蔺采泉开怀道:「要不了多久,我太乙真宗又多了位一流高手,可喜可贺。」
与韩庚同来的还有百余名骑兵,他们都穿着黑色的皮甲,身材高大魁梧,脸上没有丝毫表情,就像一群岩石刻成的雕像。主将下令后,骑兵分成两列,在前引路。韩庚弃车不用,等诸人上路,才扭头看了月霜一眼。
见她身上完好无损,韩庚明显松了口气,但看到她唇角的血迹,韩庚脸色又阴沉下来。他闪电般伸出手,扣住月霜脉门,眉头立刻皱紧。
……
暮色下,巨大的旗帜在风中猎猎飞舞,黑色的旗面与旗上血红的大字交相辉映,无声中透出令人生畏的肃杀与威严。
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立在帐下,向众人长揖为礼。
「文参军客气。」
看到程宗扬一身的现代装束,文泽也是一愕。程宗扬连忙道:「我是个过路商人,路遇劫匪,幸好被蔺真人收留。」
程宗扬当然不奢望有星级宾馆住宿,能不睡在野地里已经是托福了,闻言连声道谢。
就在程宗扬昏睡过去的时候,一层肉眼难以察觉的白光从他身上流淌出来,缓缓渗入身下生长着青草的沙土中。那些青草扎下帐篷时已经清除过,只留下沙中的根茎。与他身上的白光一触,埋在沙里的草茎重新生长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绿叶。
衣甲破碎的月霜,风姿绰约的卓云君,蔺采泉、商乐轩……
还有他,孤零零站在伏满尸体的战场中央,每一口呼吸,都充满了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……
「程兄一场好睡。」
参军文泽踏步进来,将手里的托盘摆在地上。
「咦?」看到程宗扬身边茂密的青草,文泽不禁露出讶异的目光。
文泽摇了摇头,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程宗扬一眼。
「也许是此处水脉有异吧。」文泽放开此事,笑道:「程兄一路远来,想必是劳累了。军中无酒,些许肴饭,程兄慢用。」
饭肴入口,程宗扬觉得有些不对。粳米吃起来索然无味,分明是放了不知多久的陈米。那两块肉不知是什么动物身上的,份量够足,却又粗又硬,而且一点盐都没加,完全是白水煮出来的。
马肉?程宗扬还是头一次尝到马肉的滋味,这多半是一匹老马,味道有够难吃的。他勉强吃了几口,便放下匕箸,「多谢文参军,我已经吃饱了。」
程宗扬心道:来了。大军在外征战,营中突然来个陌生人,作为参军,文泽肯定要探明他的底细。
程宗扬这会儿连一个地名也说不上来,只好含糊道:「在六朝内陆,过了大雪山就是。」
程宗扬看看自己的衬衣,硬着头皮道:「阿玛尼。」
程宗扬灵机一动,拉开背包,拿出皮夹,「这是我们贩卖的皮货。」
程宗扬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强烈,不就是一个皮夹吗?还是空的,一分钱都没装——装了他也用不了啊。
拉链!程宗扬明白过来,吸引文泽目光的不是那只皮夹,而是背包上的金属拉链!
看着文泽闪动的目光,程宗扬有种梦幻的感觉。一支古代军队的文职军官,认真审视着一条二十一世纪生产的拉链,那感觉就像看到张飞吃麦当劳,杨贵妃跳迪士高。
他抬起眼,心悦诚服地说道:「程兄的制艺好生了得!」
文泽仔细审视良久才恋恋不舍地放下背包,「敢问程兄,此物是何名称?」
「一尺需多少银铢?」
文泽苦笑道:「在下每月俸禄也不过五个银铢,一尺便需两个银铢,未免太过昂贵。」
文泽沉吟片刻,「既然如此,程兄能否卖给我五千条拉链,每条长两尺。另外再提供三尺拉链一千条。」
文泽笑道:「程兄也作军马生意么?边塞之地,一匹战马不过十二银铢,贩往内陆,可卖到五十银铢。」
一段名言出现在程宗扬的脑海中:一旦有适应当的利润,资本就大胆起来。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,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: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,它就活跃起来: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,它就铤而走险:为了百分之百的利润,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: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,它就敢犯任何罪行,甚至冒绞死的危险。
程宗扬道:「文兄为何需要这么多拉链?」
文泽的神情让程宗扬背后一阵发寒,干笑道:「我也是六朝人士,怎么会和外族交易,哈哈哈哈……」
误会已成,程宗扬厚起脸皮,也没有解释。他忍不住问道:「太乙真宗乃是道家一流,怎么会千里迢迢来拜访出征在外的大将军呢?还有,这位王大将军为何要称师帅?」
程宗扬还是不明白,「一派掌教怎么会做了将军?」
说到此事,文泽也不禁扼腕叹息。
「岳飞?」文泽怔了一下,「武穆王姓岳,讳鹏举。以武穆为号,人称武穆王。」
文泽又道:「武穆天王还宋未久,宋主便以莫须有之名,封诏入狱,使节未至,武穆王突然暴死。天下群情汹涌,师帅时为太乙真宗掌教,与武穆王素善,惊闻噩耗,一日一夜长驱千里,奔赴宋京临安,将武穆王遗剑插在王宫之前的叩天石中,求请从军。宋主不得已,当日传书六朝,拜师帅为宋督国将军。天子随即下旨,拜师帅为左武卫大将军。」
文泽道:「武穆王死后,真辽再度南侵。师帅单骑北上,聚六朝英豪,与真辽军战于苦杀水。师帅当时修习九阳神功初成,以一人之力连斩真辽十余名将。从此我北武军第一军团称雄漠北,再无人敢与交锋。」
文泽没有在意他的神情,侃侃言道:「北疆既定,师帅上书天子,请驻节西疆,左武军第一军团便迁至西部边塞,迄今已有十年。」
文泽沉默片刻,徐徐道:「武穆天王昔日曾言,六朝根本之患,不在北而在西。真辽虽强盛一时,不过疥癣之疾。大漠以西,土地极广,大国林立,颇有不弱于六朝者。师帅因此驻节西疆。」
「文兄想到了什么?」
波斯?难道是那个倒霉的大流士?在程宗扬记忆的历史中,波斯帝国一直是作为名将建立功业的踏脚石而存在的,在这个时代,他想不出波斯会对东方有什么威胁。
程宗扬舒展了一下肢体,身体的疲倦已经不翼而飞,他精神一振,「已经好多了。」
程宗扬脸皮再厚也觉得不好意思,「其实我只不过是恰好遇到。如果真让我跟那些半人半兽的家伙打,只怕它们一掌就把我拍死了。」
他非要这样说,程宗扬也只好默认。管他的,总不是坏事吧。
那个小美女面子还真大,救了她的命连主帅都要道谢。程宗扬对王哲这位掌教兼大将军颇为好奇,当下也不客气,与文泽一同出了帐篷。
夜色下,军团的帅帐犹如踞虎。刚走到帐前,太乙真宗四名教御连袂而出。不知道他们与王哲谈了些什么,只见商乐轩一脸恼怒,他一手按着剑柄,一手挥舞着说道:「掌教在军中已经十五年了,每年遣人请他回龙池掌理教柄,他都不肯。我太乙真宗群龙无首,我请他指明某人代掌有何不可!」
商乐轩大声道:「我如何咄咄逼人!林之澜在龙池作的那些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!他再胡搞下去,将来置我等于何地?」
夙未央仍是一言不发,月色下,他肩上那柄怪异的长剑宛如一条虬曲扭动的飞龙,似乎随时都会破空飞去。
看来文泽说的物资不足确非虚言,连主帅的中军大帐也没有点蜡烛,而是燃了几根松枝照明,帐内陈设简朴,只有一屏一案,地上几只古藤编织的蒲团,仍不脱道家本色。
王哲注视着地图,手指在上面缓缓划过,一直移到地图右下角。忽然他腰背一挺,背影一瞬间变得雄伟起来,就如同一座高不可攀的崇山峻岭,散发出逼人的气势,连松枝的火光也被压抑得黯淡下去。
松枝的火焰微微一跳,光线重新变得明亮起来。那股逼人的气势缓缓消散,立在地图前的背影转过身来。
与程宗扬想像中的道家掌教不同,这位身兼军职的将军多了另外一种气质。他身躯挺得笔直,整个人如同一柄无坚不摧的钢刀。那是军人的气质,只有无数次生死搏杀,经历过铁、火与鲜血的洗礼才有的坚硬如钢的气质。
程宗扬吃力地咽了口吐沫。眼前这个人不是蔺采泉或者文泽,自己所编造的故事只怕用不了一句,就会被当场揭穿。
程宗扬紧张地思索良久,最后咬了咬牙,「你一定不会相信。」
程宗扬心一横,「当时我正出发前往某地,参加一场面试。在途中突然遇到雷暴……」
程宗扬说完,不由一阵心虚。这番话真是鬼扯,连他这个当事人自己说起来都觉得不是真的。可王哲静静听着,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。
程宗扬回想着说道:「很密。像蛛网一样。看起来感觉很远,又是像很近。一边旋转,一边不停发光……」
段强说过,在他们生活的世界中有许多时空缝隙,与其他平行世界相通,它们就像一道道不为人知的时空大门,穿过它就到了另外一个时空。
「生死根?」程宗扬敢发誓,自己从来就没听说过这么个玩意儿。
「天地之气,杂然而流,遇生则生,遇煞则凶。生死根,就是能将死气化为生机的异能。你是否发现过,你触摸过的植物会生长特别迅速?身上的伤口特别容易愈合?」
程宗扬紧张地思索着,化死气为生机,是不是意味着接触过死亡之后,那些死亡气息会经过他身上的生死根,转化为生命所需要的机能?
程宗扬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,然后问道:「生死根有什么用?」
原来是猜的。程宗扬一阵失望。旋即又想起蔺采泉遇到他时,露出奇怪的眼神,那老家伙多半是看出来他身上散发的阳气,说不定还把他当成大高手,怪不得会替他说好话。
王哲道:「从道理而言,的确如此,只不过……」
王哲深深看了他一眼,「你知道如何将生机传给他人吗?」
看到他的表情,王哲也不禁暗暗叹了口气。不过他随即精神一振,终究遇到了身怀生死根的人,总比一筹莫展,束手无策强上万倍。
程宗扬一怔,接着大喜过望,「你相信我所说的了?」
这个世界上,有一种鹏鸟可以高飞万里,在另外一个世界,也许有一种鸟可以在肚子里容纳数百人。对于王哲来说,那个世界有没有这种鸟并不重要,只要他说的是真话就足够了。
有什么打算?他还没有来得及考虑这个问题。
【第一集】第六章
自己从来都没想过穿越,更没想过穿越之后要做些什么。
王哲淡淡道:「如果你回不去呢?」
「那么在你想出办法之前呢?在这之前,你总是要在这个世界里生活。」王哲道:「你想过怎么生活没有?」
在这个世界生活?他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。
作为一个英文系的毕业生,他所学的一切在这个世界毫无用途。这个世界别说英国了,有没有欧洲都是个问题。
卖拉链赚钱?用自己拥有的知识在这个世界成为富商?
学会传说中的绝世神功,当上武林霸主?
「敢问师帅,这世上最有权势是谁?」
当皇帝吗?程宗扬冲动了一下,立刻又想起皇帝并不是个好活。秦始皇横扫六国,人称千古一帝,结果在出差的路上累死了。不分昼夜地加班,没有节假日,没有薪水,整天给别人发钱,偶尔娱个乐,还有一班该死的职员死死盯着,更重要的是完全没有升职的机会。
王哲思索片刻,慢慢道:「也许是僧人了。斩断俗缘,六根清静,如山间野花,自开自落,不为尘世所累。」
程宗扬琢磨半天,然后问:「有没有那么一种行业,可以有花不完的钱,享不完的福,而且还不用做事?」
程宗扬只有苦笑。
程宗扬立刻答道:「不。我不想。」
王哲缓缓道:「我有一个亲人,身怀不治之症,也找过许多名医,但一直没能治愈。也许,你身上的生死根可以帮上忙。希望你能在军中留一段时间,让我寻找出引导真阳的方法。」
他完全有能力把自己强行扣押在军营中,但还是选择了征询他的意见,这份坦然让程宗扬很钦佩。
程宗扬犹豫半晌,然后道:「这件事很重要,能不能给我两天时间,让我仔细想一想?」
程宗扬正要离开,王哲又叫住他,郑重说道:「你身上的生死根事关重大,轻易不要泄漏。」
离开帅帐已经是深夜。程宗扬惊讶地表现,头顶的星空居然如此明亮。银河由南向北横贯整个天空,就像一条璀璨的星河在头顶流淌。而月光也毫不逊色,丝毫没有曹孟德所说「月明星稀」的景况,而是星月齐辉,数不清的星光与明月一起,将草原映得一片明亮。
空气像水一样清凉,沁人心脾。无边的青草在夜风中缓缓摇荡,月色与星光像水滴一样凝聚在青草的叶尖,随风闪动,宛如一片用无数珍珠汇集成的潮水,明亮而且鲜活。
整具身体仿佛与身下的草原融为一体,向天地尽头远远延伸开去。无数繁星映衬下的夜幕,仿佛嵌满华美宝石的天鹅绒,柔软地盖在身上。天空与大地离得如此之近,似乎一伸手,就能掬起银河中微凉的星尘,听到它们碰撞时水晶般悦耳的轻响。
但这个夜晚注定是不平静的。就在程宗扬醉心于这个陌生时空的美景时,一个人影风一样掠过静寂的草原,黑色的背影透出浓浓的杀机。
下午的战斗中,月霜肋骨断了两根。王哲虽然没说什么,但韩庚整个晚上都阴沉着脸,一回军营,就下令收走了她的马匹和武器。
韩庚的回答只有两个字:「闭嘴!」
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韩庚顿时慌了手脚,压低声音道:「不许哭!师帅是怕你出什么意外,战场间生死悬于一线,刀箭无眼,万一伤了你,我们后悔都来不及。」
韩庚道:「只要你伤势痊愈,莫说上战场,就是你独领一军,师帅也必定允可。」
韩庚肃容道:「先养好伤再说。」
韩庚沉默片刻,将那粒药丸递给月霜,「夙教御为你炼制的。可以激发体内真阳,驱除寒气,你先留着,待治好外伤再行服用。」
韩庚心里微叹一声。自从月霜当年被人重掌击伤后,入体寒毒始终驱除不去,这十余年来,她名药奇方不知吃过多少,寒毒之伤仅能压制,不能根治,也亏得太乙真宗势力雄厚,夙教御等人寻遍天下,各种名贵药物源源送来,师帅更不惜损耗真元,续上她断裂的经脉,才保住她一条小命。也因此师帅丧失了将九阳神功全功的可能,十余年来停留在第八阳境界,再无寸进。
临走时,韩庚又想起一事,「对了。师帅要我告诉你,下午救你的那个年轻人也在军中,明日找个机会,你该向他当面道谢。」
韩庚走后,月霜小心地解开衣服。
还有一处,是乳侧的抓伤,那个混蛋就是抓住她受伤的部位,下流地揉捏。
月霜怎么也想不明白。她记得兽蛮人的利爪像刀锋一样穿透自己的皮甲,撕开肌肤,衣甲都溅上血迹,怎么会短短两个时辰,就痊愈了呢?
半梦半醒间,一声细微的异响惊动了月霜。她从小在这支大汉最精锐的军团长大,对危险的警觉远比常人敏感。她控制住自己的呼吸,一边睁大眼睛。
手腕刚递寸许,突然一阵剧痛,长刀脱手飞出。
那刺客一时大意,以为月霜重伤在身,猝不及防下失了先机。他硬生生挨了月霜一肘,然后斜身挤入帐篷,与月霜近身缠斗。
那刺客招术阴狠,看出月霜伤势未愈,一连数招都攻往她的胸腹,然后突然身体一扭,一记鞭腿甩在月霜肋下。
气恼之下,退势不止,月霜撞在帐门上。用皮条束紧的门帘被撞得分开,露出一张可恶的面孔。
草原上月光如洗,那家伙还非要穿一身黑衣,程宗扬想看不见都难。他倒没意识到这是刺客,只是一时好奇,就跟了过来。没想到正遇到这小美女第二次被人击飞。
月霜的第一反应是退,而程宗扬看到刺客来势狠恶,也想逃开,两人靠得又近,慌乱之下撞在一起,在地上跌成了一团。
月霜又跌在程宗扬怀里,被他一手搂住小腹,还往下碰去,登时怒火中烧,眼见敌人匕首刺来,慌忙之下不及闪躲,便想推他出去挡匕首,再图反击,哪知道一股温热暖流,莫名在小腹生出,瞬息之间,丹田中久驱不去的寒毒,居然消失了小半,真气得以流转,行走半身。
细小的银针撕开空气,发出尖锐的响声。银光一闪,没入刺客眼中。刺客痛吼一声,摀住左眼,鲜血从指缝间淌出。
他恶狠狠拔下眼中的银针,然后猛扑过来,闪动着蓝色光泽的匕首犹如毒蛇的尖牙,刺向月霜心口。
就在此时,一股雄浑的劲气从帐篷右侧袭来,坚韧的牛皮应声碎裂,像一群蝴蝶四散飞开。
话音未落,一柄长剑从帐篷另外一侧透入,带着一抹流转无定的寒光穿透了刺客的咽喉,从他颌下露出寸许锋芒。
韩庚停下脚步,冷冷道:「商师叔。」
「私闯军营,妄图行刺,死有余辜。」
帐后一声叹息,又一人从帐后走出。蔺采泉意态萧索地说道:「不用看了。
韩庚剑眉一挑,正待询问,夙未央与卓云君并肩走出。卓云君一剑挑开刺客蒙面的黑巾,含怒道:「果然是他!」
蔺采泉叹道:「你有所不知。掌教征伐在外,龙池无人掌理。虽然还有六位教御,但互不统属。这些年颇有一些江湖不齿的人物进入我教,于我太乙真宗声誉大有影响。」
蔺采泉摇了摇头,没有作声。
他们在场中争吵,程宗扬却觉得情形越来越不对了。月霜的肩头像冰一样寒冷,透出丝丝寒意,她脸上仿佛蒙了一层白霜,身体隐隐颤抖,忽然樱唇一张,吐出一口鲜血。
「喂喂!」程宗扬指着凝成冰块的鲜血,急切间不知道该说什么,「她……她吐冰了!」
月霜已经陷入昏迷,脸色雪白。即使覆盖着厚厚的毛皮,身上仍不断有寒气透出。
程宗扬忍不住问道:「她怎么了?」
这情形听来竟是如此熟悉,程宗扬挠了挠头,小心问道:「月霜小姐受的伤是不是……该不会真是玄冥神掌吧?」
程宗扬叹了口气,道:「这个……我有个姓张的朋友,也受过类似的伤,好不容易才治好。」
程宗扬摇头道:「他先是被人打下山崖,结果从猿猴肚子里得到一卷神功秘笈,对着修炼一番,大概练了三五年的时间,伤就自己好了。」
这一次,程宗扬用力地点了点头,道:「说对了,我也不信。」
不就是月霜正练着的吗。
文泽看了看昏迷的月霜,不禁又是一声叹息。
……
昨晚的刺杀似乎没有发生过,破碎的帐篷被移走,重新换了一顶,那名刺客的尸体也不知所踪。
这条禁令与程宗扬无关,做为异世界的来客,他过得十分悠闲。王哲的帅帐灯火彻夜未熄,显然在忙着大事,无暇找他推究生死根的用法。
左武军第一军团分成三个大营,品字形排列。首当其冲的就是天武营,那些使用七米长矛的步卒在战场以外的地方依然沉默,显示出让程宗扬无法理解的,岩石般意志。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军人。程宗扬可以想像,只要王哲一声令下,这些汉子就会义无返顾地冲向目标,即使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。
以昨天天武军一个方阵表现出的战斗力,这样一支军队在整个草原上可以说全无敌手。那些缺乏组织的半兽人,数量即使再多也不足为惧。
「程兄!」
程宗扬对这个参谋人物很有好感,道:「文参军,怎么有空到这里?」
程宗扬觉得奇怪,自己又没打过仗,他能讨教什么?
程宗扬由衷说道:「很强。」
文泽道:「我军出师以来,三个月内,跋涉五千余里,与兽蛮人交锋四十余战。斩杀无算。方才兽人酋长遣来使者,明日与我军决战。据我估算,兽蛮人能够上阵的战士已不足两千,我军一战可定。」
文泽笑道:「程兄说得不错。师帅最担心的是这些兽蛮人四散逃奔,追剿不易。今日他们主动决战,我军正求之不得。兽蛮人为患西疆多年,如今正是清除那些兽类的良机。」
「哦,是这样的。」文泽道:「昨日程兄拿出的拉链,我反覆想了许久,不知道程兄能不能做得更大一些?」
文泽解释道:「我们左武第一军团虽以野战见长,但最为擅长的还是城战。
程宗扬听得目瞪口呆,他要用拉链做城墙?
程宗扬佩服地看了他一眼,果真是没有做不到,只有想不到,如此疯狂的主意都能想得出来,不知道算过成本没有?
一万银铢,那就是将近一千匹战马,做成木城,还不如配备一千骑兵!
「无耻!」
「啪!」的一声脆响,程宗扬脸上多了一道血痕。
月霜杏目圆睁,俏脸上满是怒火,手里握着皮鞭,气得肩膀都在颤抖,「你这个该死的奸商!身为六朝子民,你不上阵杀敌,为国出力,还趁火打劫!」
月霜寸步不让,「你这种小人本就该打!」
「国家兴亡,匹夫有责。我听师帅说了,他邀你入伍从军,你一口拒绝了。
听月霜这样说,程宗扬只感到哭笑不得,国家兴亡,确实匹夫有责,但自己只是一个意外穿越的不速之客,这个国家并不是自己的国家,非生于斯、非长于斯,要自己去扛什么兴亡之责,真是莫名奇妙。
「军人的责任是打仗,商人的工作就是赚钱,如果你觉得保家卫国是你的责任,那我赚我应得的份,又有什么地方做错了?我有逼着你们买东西吗?觉得贵了,大可以不买啊。」
听到程宗扬的话,月霜更为恚怒,举手又是一鞭。程宗扬这次学乖了,她手一动,就急忙闪到一边。
若是师帅知晓,必然会有所责备。」
文泽扶起程宗扬,「程兄没事吧?」
无缘无故挨了一鞭,程宗扬一肚子的冤枉气,没再搭理连连告罪的文泽,迳自回到自己的帐篷。
想起月霜鄙夷的神态,程宗扬就满腔怒火。即使自己真是这个世界的人,真是六朝子民,刚才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,需要被这样抽一鞭了?这个女人虽然漂亮,却有暴力倾向,真是要不得。
往哪里去呢?程宗扬双手枕在脑后,拧眉思索。
程宗扬不禁开始怀念段强,那家伙好歹还混过野外生存的训练班,自己在草原走上三天就可能饿死,看来只有等军团班师,回到内陆再想办法了。
心中一痛,程宗扬情绪大坏,士卒送来的午饭也没有吃,一个人倒在铺上蒙头大睡。中间文泽来过一趟,以为程宗扬睡得正熟,也没有打扰他。
程宗扬一下子坐了起来。是蔺采泉。太乙真宗四位教御中,商乐轩眼高于顶,夙未央沉默寡言,那个卓云君干脆就当他不存在,连正眼都没看过他一眼。相比之下,还是这位笑容可掬的蔺采泉看起来顺眼些。
程宗扬拉开帐门,「蔺教御请进。」
帐内狭小,蔺采泉随意坐在铺上,目光左右一扫,笑道:「文泽办事仓促,这里的青草也未除去,小兄弟睡得惯吗?」
蔺采泉含笑看着他,过了会儿才道:「小兄弟身上真阳之浓,是蔺某生平仅见。不知道小兄弟修炼的是哪种功法?」
蔺采泉大笑摇头,「所谓童子之身阳气浓郁,不过是愚人妄传而已。生生谓之道,孤阴不长,孤阳不生,阴阳相济,才是道法真谛。」
蔺采泉徐徐道:「知道蔺某为何对小兄弟另眼相看吗?」
蔺采泉道:「因为你本该是个死人。」
「我这不是好好活着吗?」
经过蔺采泉的解说,程宗扬才知道真阳是通过经脉丹田的气息,运转聚炼而成,与人体的真元相合为一。不懂修炼之道的人,可能有些先天气血旺盛,阳气充沛,但根本不可能炼聚出真阳。
「这就好比有金铢万贯,小兄弟却不知使用之法,更不知藏储之道,让这万贯金铢平白流失。」
蔺采泉轻拂袍袖,淡淡道:「小兄弟可愿入我太乙真宗门内,研习道门秘法么?」
蔺采泉扬手一招,掌心现出一只旋转的太极图,然后依次生出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诸种异相,流转不定。
他一口气说了二十余种道门秘法,程宗扬听得耳花缭乱,辟谷、吐纳、炼丹这些他听说过,可云篆、定观、炼形、圣胎这些是什么?
程宗扬连声叫好,赞叹不已,心里却暗道:无事献慇勤,非奸即盗,老家伙既然这么卖力,肯定有所图谋。
「能学到这些秘法当然好啊。」程宗扬一脸向往地说。
程宗扬露出为难的表情,「可王大将军要我在军中留一段时间。只怕要过段时日才行。不知道会不会有些晚?」
「那好。」
蔺采泉道:「六朝诸州都有我太乙真宗分观,你只要拿出这面玉佩,就可与我联系。」说着他取下腰间的玉佩,递给程宗扬。
程宗扬握住玉佩,笑呵呵道:「多谢蔺教御了。」
……
蔺采泉极力游说他加入太乙真宗,不用说,肯定是因为他身上散发的真阳。
程宗扬知道这不可能。至少他学过物质守衡定律,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无中生有的。包括蔺采泉方才施展的五行诀。只不过那些物质转换是通过道门秘法而实现的,自己还无法了解。
入夜时分,一名士卒拿来晚餐,程宗扬一边吃,一边怀念台北的夜市牛排。
费力地啃了几口,程宗扬扔下马肉,一个人到帐外透透气。他住的帐篷不仅远离军营,也远离太乙真宗等人的住处,毕竟他还是个陌生人,文泽给他选择的住处独自设在坡下,背靠山丘。
难怪古人说到星汉经天,都有着莫大的敬意。在这样的星空下,任何人都会体会到自己的邈小与生命的短暂。程宗扬无法辨识,在这无边的群星中,是否有一颗属于自己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。
程宗扬转过身,只见一身戎装的月霜站在他身后不远处,她穿着黑色的软皮轻甲,没有戴盔,乌亮的秀发像男子一样挽成椎髻,用皮条扎紧,与军团里的秦军士卒打扮一模一样。只不过她白玉般的脸颊冷冰冰的,让程宗扬本能地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。
说起来似乎很没面子,但见识过月霜单剑与半兽人硬撼的情形,程宗扬一点都不认为自己拥有维护男子汉尊严的能力。按照最乐观的估计,月霜一只手也能打他两个。
月霜打量着他,眼中轻蔑的神态根本就没打算掩饰。
月霜冷冷道:「一个没练过功的小人,你身上的真阳从哪里来的?」
既然想来找自己帮忙,还一脸欠扁的样子,惹恼了自己,立刻就跟蔺老头走,让你一辈子都治不好!
月霜已经恢复许多,除了脸色略显苍白,丝毫看不出身怀绝症的样子。她冷冷一笑,「那就好。」
月霜手指像舞蹈一样,在他身上一连点了十余下,等她停下手,程宗扬身上已经多了十余条不同的力道,或轻或重,却都正点在气血运行的关键部位,身体像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缚住,站立不稳地朝后倒去。
月霜冷冷道:「既然是捡来的,那就是不义之财。」
月霜盘膝坐下,从怀里取出一卷白布。布里卷着一把细若手指的尖刀,一包伤药,还有一颗土黄色的药丸。月霜拿起尖刀,盯着程宗扬道:「既然不是你的东西,就该交了出来,给有资格支配的人!」
月霜显然很看不起他胆怯的模样,她毫不避讳地扯开程宗扬的衬衣,一脸鄙夷地说道:「你还是男人吗?我只不过要在你心头取一点血,又不是要杀你。」
「停!」程宗扬面如土色地喝道:「有话好好说——你、你要真阳做什么?」
「我这种人……」程宗扬脾气再好,也不禁无名火起,怒道:「我这种人怎么了?当兵打仗是人,做生意的就不是人么?你这是哪门的歪理!」忽然想到一件事,冷笑:「说得这么好听,你心里真正想的,其实是为了治疗你自己的伤吧?这种动机是有多高尚?」
「你这个疯子!」
月霜几乎是一口气把这些话吼出来,程宗扬听得都呆住了,月霜看见他的样子,也察觉到自己失控,神色转冷,淡淡道:「真阳于你无用,我治好了伤,能上阵多杀几个敌人,多救几个战友的性命,也算让你间接为国出力了。」
月霜用尖刀顶在程宗扬心口,冷冷道:「心乃阳火所聚。放心,我只要刺出几滴血就够了。」说着就往下刺。
月霜却真的住了手。她冷冷一笑:「如果可以,我真不想让你服这颗丹药。像你这种人,多给一粒米都是浪费食粮,无益于天下苍生!」
看到他瞠目结舌、面青汗涌的样子,月霜不屑地一抿红菱儿般的嘴唇,拈起那枚土黄色的药丸。「这是夙教御穷五年之力才制成的丹药,能激发真元,补炼真阳,有脱胎换骨之功。让你吃,真是便宜你了。」
那丹药辛辣之气扑鼻,一尝就是性烈无比的猛药。程宗扬伸直舌头拚命往外吐,但月霜微凉的指尖在他喉头一拂,程宗扬就不由自主地将丹药吞了下去。
上午月霜气恼之下抽了程宗扬一鞭,被王哲知道后,狠狠训了她一番,告诉她这个年轻人身怀异能,未曾修炼就有真阳凝聚,待寻出引导之法,很可能会治好她的伤势。月霜回想起那日击退刺客的经过,暗忖果然不错,但她自小在军中长大,虽是女流,性格却如男儿,加上对程宗扬半点好感都没有,要乖乖等着让他给自己治伤,摸摸碰碰,还不如被半兽人砍死。
至于另外半颗,月霜毫不犹豫地自己服了下去,然后闭目化解药性。忽然她面容一变,露出痛苦的表情。
狭小的帐篷内,呼吸声越来越沉重。程宗扬身体发红,血管一条条鼓出,像青色的细蛇在皮肤表面游动。他浑身汗出如浆,喉中发出牛吼般的喘息声。
这个疯婆子,只要自己能够不死,安然脱险,绝不与她善罢甘休!
在月霜看来,从心头取一点血根本不算什么大问题,战场上大有士卒少了两条胳膊一条大腿还照样活着。但程宗扬知道,如果心脏挨上一刀,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准,自己绝对活不了。
月霜盘膝坐在一旁,雪白的面孔时而鲜红,时而又变得苍白,接着又浮现出一抹淡淡的青气。丹药入腹,在她体内的变化远远比程宗扬强烈。郁结在脏腑的寒毒犹如蛰伏的毒蛇,被春雷惊醒,同时张开毒牙。月霜体内所有的经络都被冻僵瘀塞,周身冰寒刺骨。
忽然,耳边传来一阵异动。月霜吃力地睁开眼,只见程宗扬双目圆瞪,额头青筋暴出,牙关死死咬紧,身体的肌肉不住扭动。
月霜大惊之下,连忙甩手,却发现已被寒毒侵蚀的身体像被冻僵一样,半点力气都发不出来,手只能轻轻摇动,根本甩不开程宗扬的紧握。
月霜瞪大美目,不明白他怎么能冲开被封的穴道。如果说以前的程宗扬只是令她厌恶和鄙视,这时的程宗扬则是令她恐惧。他疯狂的眼神,似乎是想把她活活吃掉。月霜并不怕死,但死在这种小人手里,未免太冤屈了。
月霜吃力地说道:「你……你要干什么!」
「你——」月霜只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。程宗扬从她内衣上扯下一块,塞住她的嘴巴。
闻到月霜身上淡淡的少女气息,理智尽失,单纯受原始本能驱动的程宗扬,体内欲火更是大炽。那枚丹药在他体内所激发的真阳,远远比月霜预想中庞大,程宗扬体内没有寒毒,真阳一被催发,就冲向被封的穴道,他所感受的痛苦,倒有一大半是来自于此。
月霜再勇敢,终究还是个少女,望着程宗扬的眼睛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惧意,但随即又变得坚毅起来。她皮甲下只有一层薄薄的单衣,质料与军士们一样,是粗糙的麻葛,腰上还系着固定肋骨的木板。
缠好月霜的手臂和小腿,程宗扬手掌一把伸到月霜怀中,抓住她那两团坚挺的美肉。
程宗扬把月霜拽到自己腿上,撕开她胸前的白布,当着她的面,抓住她两只圆润的嫩乳一阵暴捏。月霜脸色由白转红,最后仿佛能滴下血来。程宗扬挑衅地捏住她一只粉红的乳头,在指间揉捏着,用力拉长。
程宗扬注意不到这些,眼中所见,只有这极具动人魅力的胴体,在月霜乳上用力拧了一把,把她推到铺上。
程宗扬体内仿佛有无数道热流四处乱窜,他拽住月霜腰间的系带一扯,那条缺乏弹性的单裤应手扯落,露出一只小巧而光洁的雪臀。
程宗扬衬衣被月霜扯开,裸露的胸膛一片赤红,浑身热汗直流。月霜给他喂的丹药是好是坏他不知道,但这份难受是实实在在的,周身血液如同烈火,阳具又粗又硬,差不多破了他以往勃起的纪录。那种鼓胀欲裂的感觉,让程宗扬怀疑自己会不会出现爆阳而死的惨剧。
程宗扬一把抓住月霜的椎髻,把她螓首提得扬起,低吼道:「想要阳气吗?我给你!」
月霜以跪伏的姿势趴在地上,那只洁白的美臀本能地收紧。她咬住唇瓣,俏美的面孔时红时白,显示出寒毒正在她体内肆虐。
她素来洁身自爱,虽然在行伍之中,周围都是男人,却把自己守得紧紧,从来也没有想过,会有如此一刻,在这样的情况下……失去自己的童贞……
「呜!」
平常做爱中,女性的冷感最让男人头痛。但程宗扬这会儿浑身火热,龟头插在里面反而分外舒爽。他扯开月霜的发髻,把她的长发缠在腕上,正要抓紧,忽然大叫一声,手指剧痛,被发中一枚细针刺破。
而月霜表情却是一变。
忽然下体一紧,那根卑劣的阳具像是顶到某个障碍,被迫停了下来。
月霜下体胀痛欲裂,她死死咬住唇,嫣红的唇瓣渐渐褪去血色,变得苍白。
程宗扬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异状,他把整根阳具完全捅进那只紧窄的蜜穴,在月霜体内感受着她的鲜美和滑嫩。这时的月霜,就像一个冰雪雕成的美女。柔嫩的蜜穴紧紧夹住阳具,不时痛楚地抽动着。那种冰凉的感觉,就像她在含着冰块为自己8888。
白嫩的阴唇间,那只柔嫩的肉洞已经被阳具撑满,红腻的蜜肉包裹着粗大的肉棒,随着他的拔出,微微蠕动着,淌出一股殷红的鲜血。
少女的蜜穴依然紧狭,但给程宗扬带来的只有更强烈的快感。他挽住月霜的长发,狠狠挺动下体,一阵密集的肉体撞击声在帐内响起。
随着肉棒的进出,那只冰凉的蜜穴仿佛融化的冰洞,渐渐变得温暖而富有弹性。月霜的战栗仍在继续,但已经从寒毒侵蚀下的颤抖,变成了痛楚的颤抖。
但在两人肢体紧密结合,没有半点缝隙的状况下,一丝丝真阳缓缓散出,直接为月霜的肉体所吸收,几乎没有任何耗损散失,虽然很微量,效果却大,如同滚热的潮水,将经络中的寒毒一一压制、化解。
「我要杀了他!杀了他!」月霜反覆在心里说着。
身体中燃烧的火焰仿佛找到一个可以渲泄的出口,疯狂地朝月霜体内涌去,与此同时,沛然真阳如岩浆爆发,超越先前千百倍的钜量,瞬间注入膣道的尽头,直到少女小巧的子宫再无法容纳更多精液,那些浊白而黏稠的液体混着处子的鲜血从穴口溢出。
火热的精液像潮水一样涌入子宫,给腹腔带来一片暖意。蕴藏在精液中的大量真阳流入丹田,在里面飞快地旋转着,愈发充沛。从两岁起就凝结在经脉脏腑中的寒毒仿佛烈日下的春雪,迅速融化消失。超过半数的经络都成为坦途,气息运转变得顺畅自如。那种感觉,就像一个从小就坐在轮椅中的孩子,突然获得了飞翔的能力。
发泄过后的程宗扬,随着大量真阳离体,阳火散失,一下子整个清醒过来,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——自己竟然在军营里强行干了月霜!
唯一的方法也许是杀人灭口,但程宗扬想都没想过。这可是一整支军团,方圆几千里都是他们的地头,自己刚穿越过来,人生地不熟,逃得再快,还能快过他们的战马?如果被他们七米长的重矛方阵围住……
床铺的羊皮上血迹宛然,似乎在控诉他的粗暴。程宗扬胡乱卷起羊皮扔进草丛,一边扶起月霜,努力想找些话来说。
月霜目光冷冷从他脸上转过,投向帐篷一角。
但月霜没有作声,只是呕出一口鲜血,然后咬紧唇瓣。
月霜注视着帐角,仿佛没有听到。
程宗扬一边看月霜的脸色,一边慢慢解开缠在她小腿上的羊皮。出乎他的意料,月霜仍是一动不动。程宗扬心里不禁升起一团迷惑,这丫头不会是让自己强暴一次,被干成失忆了吧?还是她体内的寒毒仍在冲突,没有力气?
程宗扬魂飞魄散,刚拔脚想跑,月霜一掌已经抹在程宗扬肋下。
程宗扬「哇」的一声,吐出一口鲜血。从月霜出手的力度,他完全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:这丫头不是出手泄怒,纯粹是想要自己的命!
「师帅!」程宗扬发出一声嘶叫。
帐内的月霜意识到自己上当了,王哲并没有出现。程宗扬刚跑出一步,身体忽然往前一倾,直挺挺扑倒在地。他双脚被一幅羊皮卷住,虽然十根手指都插进草地,却无法挣过月霜,在她的拉扯下一点一点被拖回帐篷。
月霜冷着脸拧断他一根趾骨,然后踏住他的小腿,准备踏断他的腿骨。一招杀了他,未免太便宜这个卑鄙无耻到极点的肮脏小人。人身上有三百多块骨骼,至少要拧断三分之一,再把他大卸八块,才能稍懈这夺身之恨……自己的清白,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这个小人给玷污了……
程宗扬把握机会,高呼出声,「师帅……救命啊!」
王哲并不是听到他的叫喊才出现,毕竟隔着三百米的距离,再快的速度也不可能两个呼吸赶到。事实上月霜一直没有回自己的帐篷,守护的士卒发觉有异,禀报主帅,王哲意识到她可能来寻程宗扬,才迅速赶来。
程宗扬衣衫零乱,身上两处骨折,脸上更被擦出一片血痕,头发里都是乱草和黄沙,看上去就像被人刚暴打过一顿,狼狈不堪,不过,倒还看不出像个强奸犯的样子。
最后一句话,纯属自问自答,说到一半,王哲身躯一震,忙问道:「你找到了输送之法?霜儿的寒毒内伤治好了?」
王哲见程宗扬这等神情,摇了摇头,不再追问,只是注视着他,道:「草原千里翰海,你自己如何离开?」
王哲默然良久,然后扶住程宗扬,缓步入帐。
脑里「轰」的一声,程宗扬失去了意识。
被王哲手掌拍上太阳穴的刹那,程宗扬脑中轰然一声,仿佛一千万只光彩照人的镏金铜钟同时敲响,又仿佛连绵万里的群山被一轮太阳击碎,无边的潮水瞬时涌起,又在同一瞬间被喷澕而出的阳光炙干。
时间不晓得过了多久,程宗扬清醒过来,睁开眼睛,发现自己浑身汗出如浆,本来黑暗的天色,竟已破晓微光,自己失去意识起码几个小时了。
「成啦,你清醒的速度之快,犹超过我的预估,唔,你深呼吸一口,看看有什么感觉?」
肚子里突然多了这么个东西,程宗扬只觉得有趣,但看到王哲一脸倦容,再与一些常识进行推想,不由得吃了一惊。
像王哲这样的大高手,养气功夫深湛,等闲就算与人斗上几百回合,也不会脸红气喘,现在却一副元气大伤的憔悴模样,最合理的解释,就是像武侠小说中那样耗损真气,为人治伤。再看看自己丹田中的异状,程宗扬做出了这样判断。
王哲微微一笑,话说得轻描淡写,但程宗扬知道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,大战在即,兵凶战危,王哲却拼着大损真元,为自己筑基、疗伤,光是这份人情,就是莫大的恩惠,他认真地鞠了一躬,诚恳地对王哲说道:「多谢师帅。」
一篇口诀换三件事,还不知道是什么事,程宗扬心里觉得有点没谱。但他即使不相信自己,也相信王哲。一派掌教,又是军中重将,总不会随便开口吧。
王哲拿出一只火漆密封过的锦囊,递给程宗扬,「这只锦囊请你收好。」
王哲淡淡道:「是给你的。」
王哲挡住他,「不是此时。」
「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。」王哲看着程宗扬,缓缓道:「拆开后,就按上面的去做好了。」
「第二件事。你依我传你的口诀修练,等你的修为突破六阳后,往苍澜的太泉古阵去一趟。在古阵西部,有一块赤红的巨石,请你在石前祭祀,告诉他,昔日所言,王哲不敢有一日忘却。」
程宗扬心中一动,想起王哲传予众弟子的神功,难道自己获传的就是九扬神功?
王哲点了点头,神情严肃,「如果未达六阳之境,根本无法进入太泉古阵。
自己平时对运动是有点心得,但要说练武?鬼才知道什么时候能练到六阳,但看王哲说得慎重,程宗扬点头答应了。
良久,王哲道:「月霜是岳帅之女,你想必已经知道了。」
「岳帅遭朝廷所忌,即便在他去后,其亲属家人亦受到迫害,朝中奸臣派遣杀手灭门,我有负岳帅所托,迟到一步,只救下了月霜一个,她体内的寒毒,就是那时遗下的……」
这件事差点儿笑掉程宗扬的大牙,守护月霜?好像月霜的功夫只比自己高出个二十七八倍吧?让自己去守护,那不是让小松鼠给老虎站岗吗?
程宗扬说出自己的疑问,王哲道:「岳帅一生快意恩仇,纵横不败,恨者有之,妒者有之,忌之者更是数不胜数。我一生自负,但对岳帅的卓识远见倾心相服。尤其是他麾下的雄师,更是我生平仅见的不败劲旅。」
王哲一笑,「你可听过岳帅军中的口号?当日我也曾与武穆王军并肩作战,每次临阵,他们必定高呼——」说着王哲腰背一挺,右手平举,横在胸前,扬声道:「日出东方,唯我不败!」
这位不动如山的王大将军,第一次流露出神情激荡的样子,他轻抚手腕上的皮甲,低声嗟叹道:「日出东方,唯我不败!只有武穆王才有如此气势!当日岳家军纵横天下,不仅人强马壮,种种奇异军械层出不穷,岳帅妙手巧思,谈笑破敌,普天下有谁能挡?咦?你表情为何如此古怪?」
王哲何等样人,眼风一扫就看出程宗扬神情间的异样。他又恢复了平静,淡淡道:「这三件事,你可答应么?」
「我答应了。」
「停!」程宗扬连忙找笔,「等一下,我把它记下来。」
这又不是歌词,哪这么容易记?况且口诀全是文言,自己是有听没有懂,怎么可能记得下来?不过程宗扬还有办法,他捡起一根树枝,「你说,我来记。」
随着王哲的口述,程宗扬在沙地上划出一串弯弯曲曲的符号。王哲不由停了下来,「这是什么?」
程宗扬指着那串天书般的符号,将王哲所述的口诀尽数复述下来,竟无一字错误。
王哲一笑,「是你那里的文字吧。」
「也罢了。你记下吧。」
程宗扬松了口气,这篇口诀虽然看不大懂,但字数并不太多,背下来应该不难。他忽然想起一事,「师帅,你们打完仗是不是就要班师?」
一次作战就是四个月,加上回师至少五个月,这左武军真够能打的。
王哲沉思良久,缓缓道:「你非我军中士卒,不妨对你实言。明日之战,我有些不祥的预感……」
「无论军部情报,还是我军作战统计,所余的兽蛮武士总数不过两千。我左武军第一军团天武、天策、天霁三营,任何一营都可全歼对手。」
王哲揉了揉眉心,「不瞒你说,军部一向有人作梗,巴不得我军大败,这些我都知道。为了避免有人施计,这次出师,粮秣、装备都是由我军自筹。虽然困苦了些,但还能支撑。」
王哲一听就已经明白,「借兵么?临近唯一的大国就是波斯,我军出征前已有消息,波斯全国之兵都调往西方,与外敌作战。此时周围千里之内,唯一的大军就是我左武第一军。」
王哲目光变得坚毅起来,「我左武第一军成军以来,便是六朝第一劲旅,从无败绩。是凶是吉,明日一战便知!」
……
沉闷的鼓声在雾中响起,隐约能看到天武营密集的方阵和他们如林的长矛。
同样传来的,还有对面兽蛮武士的嗥叫声。他们在这片偌大的草原上被左武第一军一路追杀,已经退无可退。今日这一战,同样是决定命运的一战。
王哲的大营扎在山丘之上,能够俯览整个战场。他头上戴着一顶紫金色的帅冠,肩后披着黑色的披风,金属制成的战甲在初升的阳光下映射出耀眼的光泽。
在王哲身旁的亲卫中,程宗扬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。月霜平静地望着远处,只是握着剑柄的手指如此用力,让程宗扬不寒而栗。
如果是我,这会儿也会闭嘴吧。程宗扬暗暗想道。战场上,天武营一字排开六个方阵,超过三千人的阵型严整如林,以凌驾一切的气势威慑着整个战场。
战场中,天武营黑色的战阵坚如磐石,冷漠地注视着远处的兽蛮武士。所有人都在沉默,仿佛在等待着什么。
那是一支金黄色的长杖,杖顶一只雄鹰张开双翼,在阳光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。
王哲面容依然沉静如水,淡淡道:「他们是谁?」
鹰帜,罗马军团的标志与荣耀。因为罗马的光荣,无数国家在自己的国徽上选择了雄鹰,一次又一次企图让苍鹰的翅膀覆盖整个世界。
……王哲的不祥预感成真了!
第三军团:奥古斯丁。
第六军团:钢铁之壁。
第十二军团:掷闪电者……
罗马战士都装备有一面一米二高的椭圆盾牌,由三层桦木制成的盾身重约十公斤,中间用一条铁质龙骨贯穿,边缘包裹着铁条,表面蒙着一层羊皮,上面绘有军团的标志。与左武军执盾方式不同,他们用左手执盾,手臂伸直,握紧手柄,盾牌上缘扛在左肩上,横在身前。
青年队之后是二十个百人队组成的壮年队。他们排成同样的队列,除了盾牌外,每人配备一柄七十公分的罗马短剑。再往后是罗马军团的真正主力,由参加过多次战斗,富有经验的老兵组成。他们人数更少,每一个百人队只有四十名战士,但对于战争却有着无可比拟的影响。
程宗扬终于明白了王哲不祥的预感来自哪里。王哲的情报没有错误,波斯帝国的军队确实倾巢出动,调往西方。因为他们面对着一个更强大的对手:罗马军团!王哲唯一的错误,是没想到那个强大的敌人会如此之快地解决掉波斯大军,并且毫不停留地投向草原。
列成方阵的天武营士卒依然如同沉默的岩石,丝毫没有因为这样一支跨越整个大陆与时代的军队出现而动容。一辆驷马战车从两个步卒方阵之间疾驰而出,驾车的驭手戴着板状的长冠,身上穿着精致的战甲,细密的铜甲片从肩头一直延伸到手背。他跪在黑色的战车正中,手中挽着四根缰绳。
驭手一提缰绳,四匹战马同时扬起前蹄,后蹄犹如钉子般牢牢钉在地上,停在战场中央。
沉浑的声音犹如滚雷传遍整个战场。罗马战士同时停下脚步,接着一匹白色的高大战马从罗马军团驰出。马上的将领是一个傲慢的中年人,他用的是高卢式四角马鞍,四个高翘的犄角牢牢夹住腰臀,身上穿着金黄的细密锁甲,腰间佩带短剑,金色的鬈发一直披到肩后,蓝色的眼眸中闪动着自信的光芒。
程宗扬下巴差点儿掉在地上,难道这是另一个版本的特洛伊之战?希腊的英雄们都加入了罗马军团?
阿伽门侬抹了抹浓密的胡须,「这里是兽蛮人的土地。两个月前,兽蛮人的首领在大马士革向凯撒的旗帜效忠,他们已经受到帝国的保护。作为所有民族的庇护者,罗马有责任捍卫自己子民的利益。」
阿伽门侬傲慢地一笑,「如果我没有猜错。山丘后面,还有你的两支军队,数量不超过六千人。假如——」他扬起手,「你同意投降,我将给予你一个军人应有的尊严!」
驭手一提缰绳,战车调头驰往阵后,立在车上的韩庚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。
对于左武第一军来说,这是一支完全陌生的军队。无论是太乙真宗的教御,还是久经沙场的王哲都未听说过这支军队。只有程宗扬,一口叫出他们的来历。
「阵前演讲。」程宗扬说:「每一次作战前,罗马军团的统帅都会在战士面前发表演说,鼓励士兵们英勇作战。」
程宗扬点了点头,「很强。」在自己所知的历史上,他们横扫高卢、伽太基与整个北非,击灭波斯帝国,向东一直进入印度。现在甚至出现在大汉边境。这支罗马军团真的很强
阿伽门侬为凯撒作战?还不如是希特勒呢。但想到武穆王的日出东方,唯我不败,程宗扬又释然了。这个世界,比自己想像的还要荒唐啊。
进入战场后,罗马军团开始变阵,每个中队相互错开对齐,形成十六列纵深的战斗队型,中间留出一个中队的空隙。青年队与壮年队执盾向前,而最后面的老兵则单膝跪地,一手将盾牌架在肩上,一支执矛斜指前方,为军团压阵。
【第一集】第十章
天武营的秦军士卒齐声道:「诺!」
秦军的弩手发挥出巨大的杀伤力,在三百米外就穿透了罗马军团的长盾。但面对潮水般的敌军,数百名弩手所造成的伤亡根本无法阻止对方的脚步。
紧接着是第二轮,这次的标枪更加沉重,也更加密集,几乎撕开秦军的方阵。掷完两轮标枪之后,最前列的青年队向后退去,壮年队随即补上遗留的空缺。
天武营秦军的长矛轻易就粉碎了罗马军团的盾牌,而更多的长矛则被顶起。
罗马军团严禁劈砍,无数次血战使他们得出这样的结论:在同样的力量下,直刺远比劈砍造成的伤害更大。
他们以近乎机械的动作,右臂弯曲,握紧短剑,从下往上,猛刺对手右侧腹部。这个部位往往缺少防护,也更为致命。第一次面对这种近战格斗的天武营秦军遭受重创,阵型开始溃散,却始终没有一个人退却。
王哲淡淡道:「说。」
那名美妇卓云君闻言大怒,「商师兄!军情如火,怎么还要逼掌教发话!」
「难道你认定我军要输吗!」
商乐轩与卓云君当众大吵,王哲脸上却毫无表情。
程宗扬怔了一下,才发现王哲是在对自己说话,「哦?」
程宗扬干笑一声,「贵宗弟子果然都是豪杰。」
商乐轩脸上一红,旋即大声道:「我商乐轩何德何能,敢觊觎掌教之位?」
商乐轩脸上时红时白,王哲说得虽然尖刻,其实在场诸人中,他们两人关系最近,系出同门,商乐轩最初的剑法还是王哲代师传授的。
王哲摇了摇头,「我不怒。我已经没有发怒的力气了。蔺老三,除了我,你是教内辈份最长的,这些年在龙池也作了不少事。十四弟是我们之中最小的,今年也有二十了吧。回去把真人的封号给他,也该让他设院授徒了。」
望着战场中潮水般的罗马战士,王哲道:「兵危战凶,你们走吧。」
程宗扬本来想跟他们一起走,但人家四个大袖一挥,就掠出十几米,转眼就消失在山丘之后。这会儿如果离开王哲,只怕没走到山下,月霜的剑就会把他永远地留在这里。
王哲默然片刻,然后手一招。山丘上树起一面血红的旗帜。伴随着隆隆战鼓,大汉左武军第一军团天策营出现在战场左翼。
天策营的装备与天武营秦军大相迳庭。他们整齐地戴着头盔,身上的铠甲如同鱼鳞,胸前并列两块厚厚的护甲,手中不是长矛,而是刃长七尺的双锋长刀。
唐军标准配置有四种刀,仪刀、障刀、横刀和陌刀。而在边疆野战的军队只用陌刀。因为这种重型大刀杀伤力最为强劲,一旦列成战阵,几乎是无可匹敌。
与此同时,罗马军团的左翼列出一条散兵线,他们穿着亚麻制成的长衣,每个人都背着一张巨大的长弓,弓身长度将近两米。
唐军标准装备是每人一弓,五人一弩,同时还配有车弩,车弩钩弦与车轮连接,可以边行边射,在冷兵器时代足以对敌军造成毁灭性的打击。
与天策营同时出现的是一支轻装部队。那支军队装备的铠甲与友军完全不同。他们的铠甲上没有金属护甲片,甚至没有皮革,淡黄色的甲衣非铁非木,显得极为轻便。
当看到那些穿着纸甲的士卒取出一种不足一米的小弩时,程宗扬知道,这场最优秀弓手间的巅峰对射,天霁营赢定了。
宋军第一利器·神臂弓。
随着汉军主力的出现,罗马第六、第十军团也开始投入战场。以唐军为主体的天策营占据左翼,身着明光铠的军士们稳步向前,成排的陌刀犹如一堵雪亮的刀墙,压向对面的罗马军团。右翼的天霁营则依丘而立,托起纤小的神臂弓。
「绷」,战场中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,那是神臂弓丝制弓弦震动空气时发出的特殊响声。那声音平淡中蕴藏着浓浓的杀机,即使隔着数百米的隔离,程宗扬仍禁不住心头震颤。
神臂弓的箭矢极为细小,全长不过数寸,只有一手长短。就是这样细小的箭矢,将在往后的岁月中,成为罗马军团最可怖的梦魇。四百米的距离内,没有任何铠甲可以抵挡神臂弓的射击。即使波斯人的战车也被轻易洞穿。
目睹了神臂弓的威力之后,第五军团立刻以百人队为中心收拢阵型。第一排单膝跪地,把盾牌竖在身前,第二排把盾牌叠在上面,然后一层层鱼鳞状叠起,不留一丝空隙。
绘着军团标志的羊皮盾牌上一瞬间多了无数细小的黑点,整座由盾牌结成的坚阵微微一晃,接着鲜血从盾牌下方蜿蜒流出,染红了青绿的草原。
忽然他右侧的太阳穴一热,刚穿越时所遭受的疼痛再一次降临。接着程宗扬意识到这次痛楚的不同。那些针扎般的痛感一进入太阳穴,就被丹田旋转的气旋吸收。他发现,相似的感觉一直在持续,只不过此前的痛楚都很微小,而这一次天霁营宋军的齐射,同时夺走数以百计的生命,才让他感到疼痛。
骑士们越过战场,从天武营方阵结合处穿过,迳直冲上山丘。作为预备队的帅帐亲卫同时起立,举矛朝他们的战马刺去。这些来自黄金骑士团的骑士凶猛过人,他们倚仗精湛的骑术在长矛组成的丛林中驰骋,仿佛一柄快刀切开帅帐亲卫组成的防线。
韩庚露出奇怪的表情,忍不住看了王哲一眼,「师帅!」
但此刻月霜一剑斩杀敌军的黄金骑士,非但显示出应有实力,甚至还有进步,比「应有」更强上一筹的力量。
月霜长剑略微颤抖了一下,剑上那层耀眼的光芒迅速退去。
韩庚看出那名黑衣骑手实力还在月霜之上,即使在左武军中,拥有这等修为的将领也不超过十人,月霜虽然奇迹般地显示出超越水准的实力,仍逊了不只一筹,黑衣人一刀就迫住她的真气,如果几刀连劈下来,月霜只怕要当场败亡。
那黑衣人脸上蒙着黑巾,只露出一双黄褐色的眼睛。他弯刀尖啸着,洒下一片刀光,最前面的四名亲卫喉、颈、胸、腹同时中刀,随即溅血倒地。
就在月霜真气已竭,无力防守的时刻,忽然喀的一声脆响,那名黑衣人动作猛然一顿,弯刀在离月霜身体不到寸许的地方停住。一支小小令旗刺在黑衣人后脑中,他身体晃了晃,接着喷出一股血箭。
韩庚飞身过来,袍袖一卷,托起月霜返回帅帐。
「韩庚!」
王哲一指令旗,「将敌酋的首级取来!」
韩庚跃上战车,大袖一挥,战车疾驰而下。掠过那名黑衣人尸首时,他卷起带血的令旗,手一按,硬生生插在木制的车辕上。
阿伽门侬面容冷峻,一手提着缰绳,指关节握得发白。
罗马二百年的扩张史中,摧毁过无数强大的敌人,阿伽门侬并没有把这个陌生的对手放在心上。正他寻觅东征的借口时,被汉军驱逐的兽蛮人向帝国寻求庇护。
与兽蛮人送来的情报相同,这次追击的汉军只有左武军第一军团一万余人。
全歼大汉左武第一军团的荣耀,将使东方所有的属国更加忠实于罗马,同时将使他成为元老院最有权力的重臣。当罗马被授予奥古斯都称号的终身执政官凯撒去世后,他,凯撒的长子,将是最有力的继承者。
更可怕的是那支被称为天霁营的弩弓部队,超过六百米的杀伤距离,几乎覆盖了整个战场。
兽蛮人的武士反常地沉默着,阿伽门侬发现,面对汉军的矛林、刀墙和神臂弓,他们在恐惧。那是一支能让野兽也为之恐惧的军队。阿伽门侬想道,下次战斗,他应该调来波斯的黑衣骑兵进行冲锋。大流士一定很乐意接受这个命令。
最后面一支由老兵组成的百人队同时站起,将长矛投向空中。韩庚挥戈荡开长矛,一个起落,已经掠到阵后。
趁着这个微小的空隙,那名骑士从背后拔出一柄巨大的宽刃剑,然后「叮」
骑士两手握剑,平举过胸,「罗马第三军团奥古斯塔,剑术教官查理。」
剑戟相交,发出一连串雷击般的密集爆响。浓发虬髯的查理大开大阖,完全是进手攻击,巨大的宽刃剑带着凌厉的风声不断劈在戟上。韩庚长戟翻飞,用得却是细腻的招术,戟影绵绵密密,将查理的攻势尽数化开。
阿伽门侬身边的骑士纷纷驰出。韩庚长戟一旋,然后扬手掷出,长戟闪电般从查理座骑的胸前刺入,戟首穿透马鞍,深深没入查理腹中。座骑轰然倒地,马上的骑手却连人带刀被长戟穿透,仍保持着骑乘的姿势。
「嗤」的一声,一柄重剑劈在韩庚肩上,由肩至肘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。韩庚恍若未觉,吸了口气,然后身体一弹,背脊犹如一堵铁墙,将后面的骑士连人带马撞倒在地。
阿伽门侬身边一个黑巾蒙面的骑手惊呼起来,「是太阳!毁灭一切的太阳之火!」
战场另一方,文泽也变了脸色,「师帅!韩庚修为不足,妄用神功,只怕经脉尽裂,成为废人!」
韩庚体内的光球越聚越多,先是胸腹间的三个,然后左右双肩与左肋再出现三个,一共六只光球在经络间游走滚动,光芒越来越盛。最后,一颗光球从他颈后出现,沿着颈椎缓缓向下,这颗光球比前面六颗相比,形状小了许多,亮度却毫不逊色。
阿伽门侬身边的游侠英豪、黄金骑士与精锐卫兵已经将韩庚重重围困,周围还有几支百人队拚命赶来。王哲深吸一口气,然后高声道:「男儿战死疆场,方为大丈夫!庚儿!你能聚成七阳,也不枉我传你神功!」
韩庚两手虚握,七颗光球同时绽放光芒,那名黑巾蒙面的骑手尖声道:「挡住他!」说着当先冲出。
韩庚身周激荡起无数气旋,投来的标枪略一碰触,就仿佛狂风中的稻草般飞开。在蒙面骑手带领下,十余名游侠英豪与黄金骑士并肩冲来,马匹嘶鸣着,翻飞的铁蹄溅起片片泥土。
狂奔而来的骑士都露出恐惧的表情,那名蒙面骑手的黑巾在烈焰下化为飞舞的黑蝴蝶,露出一张雪白的面孔。这名骑手居然是名女子,她眼睛有着湛蓝的颜色,金黄的头发犹如迷人的花蕊,眼窝深陷,艳丽的五官仿佛冰雪雕成,红唇紧紧抿着,露出决绝的神情。
一道雪亮的光芒刹那间照亮了整个战场,几乎每个人都把目光投向光芒亮起的地方。
卫士竖起盾墙的同时,阿伽门侬已经打马奔离战场,他骑乘的波斯马极为神骏,几个起落已经驰出十余米。忽然背后一股炙热的气劲涌来,座骑四蹄一软,卧倒在地,坐在四角马鞍上的阿伽门侬被震得向前飞出,纵使他常年征战,修为不凡,也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。
刺眼的光明中,那名黑衣女子鬼魅般闪到韩庚身旁。她身下的座骑也被烈焰击倒,蜷曲着倒毙在地。她左手张开斗篷,硬生生挡住韩庚七阳齐出的暴击,右手伸到肋下,拔出一柄月牙般的弯刀。
金发女子一手拿着滴血的弯刀,一手提起韩庚的头颅,然后仰首向天,发出一声尖啸。